东阳刑警_第14章

回程的越野车上，警灯在蜿蜒山路上投下斑驳光影。赵勇盯着导航仪上跳动的距离数字，突然开口："健哥，你说这无人机...有没有可能是康小壮在省城操控的？"副驾驶座的张虹立刻反驳："大功率无人机遥控范围最多20公里，省城到这儿超过150公里，根本不可能。"

张健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："如果通过中转基站接力传输信号呢？"张虹闻言转头，眼里闪过一丝亮色："但搭建临时基站需要特定频段，省厅监测中心应该有记录。"话音未落，车子已驶入平阳县公安局大院。

张健推门下车时，夜风卷着他的警服下摆猎猎作响。他直奔技术科，对着正在调试设备的张海峰扬了扬手机："调取案发前后一周，目标山区所有频段的异常波动数据，尤其是中继信号特征。"

张海峰敲击键盘的手指突然停住："健哥，你该不会觉得...有人用卫星信号中转？"张健目光扫过墙上的信号覆盖图，指尖重重按在山区空白处："不是没有这种可能，这个康小壮，可是一个理工科的硕士高材生。"

赵勇跟在身后，袖口还沾着现场勘查时的草屑："刚联系过通信公司，他的网络公司最近经营情况正常，没有发现有异常的地方。"

"正常？"张虹挑眉，"那这就奇怪了，如果不是通过卫星信号中转，这康小壮怎么可能在几百里之外，控制无人机。"她忽然调出桌上的电子地图，用红笔在山区划了个圈："这里有处废弃的雷达站，九十年代用于军事通信，会不会被改造成信号中转站？而且汽车修配公司搞设备改装，倒是有便利条件。"

张海峰抬起了头，回答道："从理论上来说的话，是有可能的，但是具体实施起来还是很困难。如果非要说有人能在几百里之外操控无人机，这是一个很大的手笔，因为其中需要花费的钱可能是好几百万，甚至更多。这个康小壮虽然有钱，但也不可能这么浪费吧？"

张健眼神严肃，紧盯着张海峰，沉声道："你就说有没有可能？其他的暂时不需要考虑。"张海峰无奈地摇了摇头，认真说道："如果不计成本的话，肯定是可以做到的。而且在山区里面的话，实施起来基本上可以做到不留痕迹，让人没法查。"张健拧紧了眉头，沉声道："再难查也得查。你现在就联系省厅信通处，申请调取案发前后一周，目标区域所有频段的监测数据，重点排查异常峰值。不管花多大功夫，必须把这个技术漏洞给我挖出来。"张海峰有些为难："健哥，这工作量可不小，而且......"

"没有而且。"张健打断他，"康小壮名下那么多汽车修配车间，难保不会在里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技术实验。我现在带人去他公司和仓库搜查，你这边数据一有眉目立刻通知我。记住，咱们必须赶在对方销毁证据前，把这个几百里之外遥控无人机的真相给挖出来。"说完，张健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技术科，走廊里响起他急促的脚步声。

肖平南的办公室里，投影仪在白墙上投出康小壮的行动轨迹图。张健站在地图前，指尖点在长沙某坐标："根据长沙警方的线报，康小壮近三个月频繁出入天心区。他名下在长沙有七家汽车修配厂、五间改装车间，我们申请实地搜查。"

"批准。"肖平南合上文件夹，目光扫过三人，"注意隐蔽，别打草惊蛇。"

张虹跟着张健走出办公室时，特意放慢脚步等赵勇先去车库开车。走廊里只剩两人时，她从包里掏出保温杯递过去："健哥，你胃病犯了也不说，这是我泡的暖胃茶。"

张健的耳尖瞬间泛红，手指悬在杯身半天才接过："谢、谢谢，其实不严重。"他低头避开张虹关切的目光，喉结不自在地动了动，保温杯上的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。

丰田霸道的轮胎碾过长沙凌晨的街道，张虹坐在副驾驶，时不时转头看张健紧握着方向盘的手——指节因长时间驾驶泛着青白。她悄悄调低空调温度，又把车载充电器插上张健的手机："还有半小时到，你眯一会儿？"

张健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："不用，我不累。"后视镜里，后座的赵勇憋笑憋得肩膀直抖。

与长沙警方会合后，二十余名警力分成五个小组，对康小壮名下的产业展开突击排查。张健和张虹负责搜查南郊最大的修配厂，手电筒光束刺破仓库的黑暗，机油味混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。

"液压机、烤漆房、轮胎生产线..."张虹对照清单逐项记录，突然被金属碰撞声惊得抬头。张健已经快步冲向角落的集装箱，枪套扣在瞬间解开。

集装箱门被拉开的刹那，霉味裹挟着陈旧的汽车零件扑面而来。张虹举着手电筒照进去，货架上整齐码放着刹车片和滤清器，角落的工具箱积着厚厚一层灰。

"该死。"张健收枪的动作带着懊恼，"整整三个小时，十七个点位，全是幌子。"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，惊飞了梁上的麻雀。

张虹递过矿泉水，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掌心："别着急，我们再重新梳理线索。"她看着张健仰头喝水时滚动的喉结，忽然想起出发前他局促接茶杯的模样，嘴角不自觉扬起。

对讲机突然传来沙沙的电流声："各小组注意，康小壮名下所有场地排查完毕，未发现可疑设备。重复，未发现可疑情况..."

张健捏扁矿泉水瓶，瓶身碎裂的脆响惊得张虹一颤。他转身时，警服肩章蹭过集装箱的铁皮："收队。但康小壮绝对在耍花样，回去把所有监控录像逐帧分析，我就不信他能藏得住！"

丰田霸道的轮胎碾过积水，在大院里划出两道蜿蜒的水痕。张健刚熄火拔下钥匙，后视镜里突然亮起刺目的车灯——两辆印着市局标识的依维柯警车鱼贯而入，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水幕。

"这么晚了市局还派人？"赵勇揉了揉发酸的肩膀，推开车门时冷风裹挟着雨丝灌进车厢。他抬头看向从车上鱼贯而下的身影，瞳孔突然剧烈收缩，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。

张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，只见一名戴着细框眼镜、齐耳短发的女警正在整理战术背心。雨水顺着她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，却无损那张瓜子脸的清秀。队伍里其他人同样面生，黑色制服上别着来自不同区的警徽，在雨夜里泛着冷光。

"都是生面孔。"张虹压低声音，余光瞥见赵勇攥着车门的指节发白。就在这时，最后一辆依维柯的车门打开，熟悉的身影让她微微一愣——市局接线员王萍撑着伞快步走来，卷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。

"可算等到你们了！"王萍踩着水花跑过来，警靴溅起的水点沾湿了裤脚，"市局从各区抽调了四组精英，专门负责保护那四个幸存者。带队的是南山区刑侦支队的林楠，追踪和反侦察是她的强项。"

张健上前两步，抬手向林楠敬礼。对方利落回礼，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："张队长，幸存者的安保方案已经拟好，需要现在过目吗？"

"先安排警员休息。"张健看向湿漉漉的队伍，"这么大的雨，别冻感冒了。赵勇，带他们去值班室换干衣服。"

赵勇猛地回过神，慌忙点头："是！"转身时脚步踉跄，差点撞上车门。张虹看着他慌乱的背影，眉头微蹙——那个向来沉稳干练的刑警，此刻的反常实在太明显了。她与张健对视一眼，两人心里都升起同样的疑问：这个突然出现的林楠，究竟和赵勇有什么渊源？

凌晨的走廊静得能听见老式挂钟的滴答声。张健揉着惺忪睡眼往卫生间走，拖鞋踢踏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清晰。转过拐角时，一抹熟悉的身影突然撞进眼帘——赵勇抱着热水瓶，正站在标着“303”的宿舍门前，指节悬在门板上方迟迟未落下。

“咔嗒”，门开了。林楠裹着浅灰色外套，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：“这么晚了......”她话音未落，赵勇已经把热水瓶往前一递，喉结滚动着挤出一句：“你今天淋了那么多雨，不要感冒了，多喝点热水。”

赵勇的手指在门框上收紧又松开，五年间演练过无数次的道歉卡在喉咙里。他想起林楠离开那天的雨，和此刻落在她发梢的雨滴一样冰冷。雨水顺着她的刘海滑进衣领，就像当年她转身时带起的风，吹散了他所有未说出口的话。

张健瞬间清醒，身子紧贴着墙角。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，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。林楠伸手接热水瓶时，指尖擦过赵勇的手背，后者像被烫到般猛地缩了一下。

"当年为什么突然消失？"赵勇的声音沙哑得不像平时。

张健看见林楠垂眸，发丝遮住了眼底的情绪，许久才轻声开口："有些事不得不做。"

"我找了你整整五年。"赵勇向前半步，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，"现在你回来了......"他的话戛然而止，林楠后退的动作让张健看清她泛红的眼眶。

"赵勇，我......"林楠咬着下唇，镜片泛起雾气，"这次任务结束后，我可能还要走。"她别过脸，肩膀微微发颤，"你别再等了。"

赵勇伸手想抓住她，却在半空僵住。张健看着好友攥紧又松开的拳头，突然想起白天赵勇盯着林楠背影时，雨水顺着帽檐滑进衣领都浑然不觉的模样。

"我不管你要去哪。"赵勇突然伸手扣住门框，将林楠困在方寸之间，"当年你不告而别，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消失。"他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，林楠抬头时，一滴泪正巧砸在赵勇手背上。

张健悄悄后退，鞋底却不小心碾到一粒石子。"谁？"赵勇猛地转头，张健尴尬地从墙角挪出来，挠着后脑勺干笑："呃......我路过。"

月光下，赵勇涨红的脸比林楠的眼眶还红，而林楠慌乱抹泪的样子，让张健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禁地的外人。"继续，你们继续，我什么都没听见！"他转身就跑，身后传来赵勇又羞又恼的低吼："张健！你给我站住！"

凌晨两点，张健的手机在床头柜上疯狂震动。刚入睡不久的他猛地惊醒，摸过手机一看是肖平南来电，立刻接起。电话那头传来肖平南带着怒火与焦虑的咆哮："张健！石庄村出大事了！赵志刚媳妇刚报警，赵志刚凌晨十二点出门上厕所，到现在都没回来！全村人找了整整两小时，一点踪迹都没有！他出门就穿了条短裤，没带手机，八成是出事了！"

张健瞬间清醒，一边套上衣服一边问："现场有发现什么线索吗？"

"暂时没有！和赵志勇失踪时一样，什么痕迹都没留下！"肖平南声音发闷，似乎在用力捶桌子，"但这次有村民说，赵志刚失踪前几天，半夜几次看见天空有红灯在飘，就像......就像之前偷窥的无人机！"

"我刚让技术科调取了赵志刚家周边的监控录像。"肖平南补充道，"他出门的土路两侧，每隔十米就有一丛带刺的灌木——若有人强行带走他，必然会折断枝叶留下痕迹，但现场灌木丛完好无损。这排除了暴力绑架的可能，更像是......"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声，"更像是他主动跟着什么人离开的。"

就在这时，电话里隐约传来争执声。只听林楠带着愧疚的声音响起："肖队，都是我们的失责！今天刚到没有直接上岗工作，才导致这样的结果，我们请求处分！"

肖平南叹了口气，语气稍缓："这不能怪你们，是我安排不当。想着让你们先休整调整状态，谁知道就一天的功夫，今天竟然就出事了......"

紧接着，林楠语气坚定地说："肖队！请让我们也参与行动！我们带来了最新的追踪设备，一定能帮上忙！"电话里传来其他队员附和的声音，"我们申请立刻出警！"肖平南沉默片刻，沉声道："好！所有人五分钟内集合，和张健他们汇合！"

一旁的赵勇和张虹已经穿戴整齐，听到"无人机"二字，三人对视一眼，神色凝重。张健对着电话道："肖队，我们马上出发！联系当地派出所先封锁村子出入口，所有进出人员和车辆都要盘查！"

挂断电话，三人冲向车库。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，张健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。赵志刚失踪的场景，和当年他堂哥赵志勇失踪时几乎如出一辙——同样是深夜外出，同样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，同样找不到任何有效线索。而这次出现的无人机痕迹，究竟是巧合，还是凶手故意留下的诱饵？

警车在雨夜中疾驰，警笛声刺破寂静的村庄。当他们到达石庄村时，村口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，赵志刚媳妇瘫坐在地痛哭，赵志刚的父母在一旁抹泪，村支书正指挥村民打着手电在四周搜寻。

"张警官！一定要找到志刚啊！"赵志刚媳妇看到张健，突然扑过来抓住他的手臂，"他出门前还说肚子疼，谁能想到......"她泣不成声。

张健安抚了几句，转头对赵勇和张虹道："老规矩，分片搜查。重点留意地面拖拽痕迹、可疑车辆轮胎印，还有任何不寻常的物品。记住，凶手既然敢再次作案，肯定会留下破绽！"

不远处，车灯划破雨幕，林楠带领的支援队伍及时赶到。她跳下车，将手中的设备箱递给队员，目光坚定地看向张健："随时可以开始行动。"雨水顺着她的下颌滴落，却浇不灭眼中燃烧的斗志。雨越下越大，手电筒与车灯的光束在雨幕中交错，所有人心里都明白，这注定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艰难较量。